第九章 梦游

    胖子茫然地抽泣着抬起头来：“我…我真是冤枉的！”

    那壮汉看胖子一脸呆滞，心知这家伙八成脑子有毛病，当下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道：“老子管你冤枉不冤枉，说吧，到底犯什么事进来的？”

    “冤……”

    壮汉见胖子挺不识相地又要喊冤，怒道：“你要是再敢喊一声冤枉，我今天揍你三个小时，你信不信？”眼见胖子惊恐地不说话，壮汉将拳头捏得咔吧作响，骂道：“行了…他妈的，遇见一个呆货，他们给你安什么罪名？”

    胖子可怜巴巴地道：“他们说说我是间谍…”

    房间里的所有囚犯一愣，禁不住都哈哈大笑了起来，这样的罪名安在这么一个胖子身上，真他妈太有创意了！就这憨货这副模样也配当间谍？

    光头壮汉笑着笑着，忽然收敛了笑容，满是横肉地脸一板，一双阴狠毒辣地三角眼不住在胖子身上扫来扫去，过了好半晌，他冲旁边的一个相貌委琐身材瘦小的家伙一努嘴道：“偷儿，去，摸摸这胖子身上有什么东西。”

    那偷儿笑嘻嘻地走到胖子身旁，看了看，嘴里骂道：“这家伙一看就是个穷鬼，准是被扒光了丢进来的，身上看不出有东西的样子！”这家伙显然是个惯偷，眼光毒的很，一眼就看出胖子身上什么都没有，手脚也利落，两只手如同羽毛般轻盈，胖子甚至一点感觉都没有，身上囚服里里外外就被这家伙摸了个遍。摸完了，偷儿啐了一口，转头看着壮汉道：“他妈的，雷克斯，这家伙什么都没有！”

    光头雷克斯显然失望到了极点，怒不可遏地一个箭步冲上来一把把胖子给拧起来问道：“胖子，没带钱进来？”

    胖子惊惶地道：“……他们把所有东西都收走了，我什么也没有。”

    雷克斯气急败坏地一巴掌抽在胖子脸上：“没钱你也敢到这里来坐牢？”他拧着胖子的衣领，拖到房间的角落里，一脚踢在胖子的肚子上，将胖子踢倒在地，尤自不解恨般用右手抓住胖子的头，将胖子的头狠狠地撞在墙壁上，骂道：“老子最讨厌的就是你这样又穷又傻的白痴！你他妈的就在这里给老子呆着，动一动打断你的腿！”

    胖子如同一条破麻袋般任由他摆弄，嘴里哎哟哎哟不住叫疼，号啕大哭，蜷缩在角落里，那模样要多可怜有多可怜，仿佛天生就是一个胆小怕事任人宰割的瘟鸡，对强大的对手，完全没有丝毫地反抗精神。

    这样的人，在阿布诺斯克监狱并不少见，监狱里，通常是最能体现弱肉强食的地方，在这里，没有人撑腰，没有强大的实力，那就是任人宰割。除开那些政治犯和贵族，其他能进阿布诺斯克监狱的人，大多数都是心狠手辣穷凶极恶之辈。这些人不但在外面习惯主宰别人的生死，在监狱里同样如此，他们无论在哪里，都会把自己想办法放到一个高高在上的位置，艹控别人，获得比别人更多的利益是他们的习姓。无论环境多么恶劣或者多么美好，最好的东西，在他们的概念里就是属于自己的！而监狱里的舒适生活，自然只能建筑在对其他犯人的欺负凌辱之上。

    “他妈的，小子！到了这里把你那一套给老子收起来，别跟我面前充英雄，是虎你得给我卧着，是龙你得给我盘着！”这句话几乎每一个新进监狱的人都听过，这些人中的一些，到了后来用同样居高临下的语气和别人重复这样的话，而大多数人，则学会了沉默。同样地说法在军队里也有，军队有军规，有军法。而在监狱，这些犯人们自然而然形成了这里的规矩！这里，俨然就是一个封闭的社会！人和人之间，复杂得让人无法想象！而老大们御下之术颇有章法，威胁恐吓恩威并用，个个都有一套拿捏人的本事。无论是谁，但凡有一点拼命的心思，经过这些老油条几番揉捏，连一点勇气都不会剩下。

    新人进来先三堂会审给一记杀威棒，这是监狱里的不二法门。任你有熊心豹子胆，桀骜不驯傲骨天生，也会被弄成软蛋，不然，这些老大们凭什么震慑一个个穷凶极恶的犯人？胖子进来，自然免不了同样的待遇，况且这家伙面相憨厚老实懦弱可欺还没钱，简直就是天生送进监狱里被打着玩的东西。

    在这间囚室里，除了雷克斯以外，其他四个囚犯都个个身材瘦小，一看就是些连拼命都没本钱的家伙，所以，胖子进来雷克斯只能亲自动手，若是换了别的地方，只要这些狱霸一句话，各种各样希奇古怪极尽摧残之能事的刑罚自然有手下干将帮忙招呼，刚进来的新犯人不脱掉三层皮，就别想舒舒服服地坐一下！那种无休止地折磨，能让人彻底崩溃。

    雷克斯在阿布诺克斯监狱只算个小角色，是长期跟在别人后面的打手型人物，只不过他运气好，分配在一个囚室的其他犯人都是些瘦弱犯人，自然就在囚室里称王称霸，在这个囚室里，没人是他的对手，当他殴打胖子的时候，囚室里一片寂静，这样的场景，多少有些杀鸡骇猴的意思。依靠暴力统治的人，通常都会经常显示他的残忍，以达到震慑地目的，只要有机会，雷克斯非常愿意欣赏一下另外四个犯人战战兢兢地样子。不过，这些体力活只能亲自动手，未免有些不那么爽利。又狠狠地踢了胖子一脚，雷克斯啐了一口道：“他妈的，晦气！送这么一傻胖子进来，一点油水都没有！”他抬头一招手：“博士，过来，你他妈给这白痴讲讲室规！”

    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人老老实实地走到胖子面前，蹲在地上开始给胖子背诵室规，这些东西显然是雷克斯制定的，典型的暴力制度，吃饭必须雷克斯吃完其他人才能吃，睡觉的时候，雷克斯叫睡觉，就必须上床睡。无论谁在外面的亲人送进来什么东西，都必须交给雷克斯统一管理，在监狱安排工作的时候，必须轮流帮雷克斯做属于他的工作…如此林林总总，总共五六十条。

    博士一边念，胖子一边鸡啄米似的点头，看着雷克斯地眼神满是讨好和献媚。如同一条摇尾乞怜地狗，那模样下贱得让人想一脚踢死这丢人类脸的贱人。尽管如此，雷克斯依然不为所动，冷眼看着博士念完这些规矩，一脚将博士踢开，冲胖子道：“都听清楚了？”

    胖子忙不迭地点头哈腰：“听清楚了，听清楚了！”

    雷克斯冷笑道：“本来么，进了这里，要是有点钱，你还能过几天好曰子，钱越多，受得罪就越少……”正说着，监狱房间里的一盏信号灯忽然亮了，雷克斯如同触电猛地蹿回到床上坐好。其他几个人也如出一辙，一个个老老实实连大气也不敢出。

    眼见胖子还呆在墙角愣，雷克斯怒道：“他妈的死胖子，赶紧上你的床坐好！别给老子惹事！”胖子呆呆地仿佛被打傻了一般，坐在墙角就是不动，只急得雷克斯又吼又骂，想要下床来拉胖子，却又似在忌惮着什么，终究不敢动。

    只过了几秒钟，外面的过道上响起了一连串地脚步声，几个端着能量抢的警卫先出现在囚室门口，他们冷冷地看了一眼囚室里的人，忽然举起抢对准正傻乎乎坐在角落里不知所措的胖子。紧接着一个监狱看守走了过来，他往房间里一瞄，冲雷克斯冷笑道：“这时候教训新人，雷克斯，你他妈的规矩比我们的规矩还大？”

    雷克斯脸上的肌肉抽搐着不敢说话，只不过被那看守看了一眼，他整个人就如同瘫痪了一般，额头大汗淋漓，嘴里嗫嚅了半晌，终于紧紧闭上。那看守嘿嘿冷笑了几声，挥手让警卫把抢收起来，接着道：“算了，老子今天心情好，要是下次我再现饭前查数的时候这胖子没坐在床上，雷克斯，老子把他打死了让他在这里陪着你一起臭！到时候我封了这个房间，让你在里面慢慢跟个死人玩你的规矩！”说完，他又哼了一声，带着警卫径直转向对面地囚室。

    等这帮人从门口消失之后，整个d2囚室的所有人都长长地松了一口气，雷克斯猛地跳下地来，冲到胖子面前咬牙切齿又踢又踹，嘴里不住骂道：“臭猪！老子差点让给你害死！”胖子用胳膊护住头脸，只一声不吭，这些打击对于他来说，简直太轻了。别看这雷克斯牛高马大，可以胖子的专业眼光来看，一记手刀，这家伙就得玩完。

    胖子一边舒服地享受着雷克斯的按摩，一边痛苦地嚎叫着。过了一会儿，门外传来了推车的声音，雷克斯骂骂咧咧地歇了手，一口唾沫吐在地上道：“老子吃了饭再收拾你！你个贱人养的臭猪！”他转身向囚室门口走去，却没看见胖子隐藏在胳膊后面那双原本老实恐惧的眼睛里满是愤怒。六岁就失去父母的他，最不能容忍的就是有人侮辱自己的父母，哪怕只是一句随口而出的话，在胖子听来，也特别的刺耳。

    栅栏一般地房门外，两个看守懒洋洋地跟着一辆自动推车，每到一个囚室就摁一个数字，自动餐车会用机械臂将配好的饭菜按指定的份数递进房间。d2囚室六份饭菜一字排开放在房间门口的地面上，除了雷克斯以外，没有一个人敢动。胖子和另外四个囚犯眼巴巴地望着雷克斯在六份饭菜里挑挑选选，终于，他端起了汇集六份饭菜精华的餐盘走回他的床，其他犯人才赶紧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各端一份。

    胖子依旧是一副窝囊地样子，眼睛慌张地看着正在狼吞虎咽地雷克斯，悄悄挪动了一下身体，作贼般一把抓过了门口剩下的一份饭菜。端起来就往嘴里送。他的动作虽然快，可那里快得过雷克斯的眼神。其他四个囚犯不由得张大了嘴，这胖子脑子里是不是少了根弦？雷克斯正在火头上，胖子居然还敢不征求意见就伸手去拿饭菜！要知道，他这时候还没过堂呢！

    见胖子刚挨了打，居然还敢伸手去拿饭，雷克斯只气得七窍生烟。他冷冷地放下了餐盘，站起身来缓缓走到胖子面前，认真地看着这个头也不抬一个劲儿往嘴里送饭的胖子，一时间分辨不出这家伙是真傻还是假傻。眼见胖子吃得兴高采烈，雷克斯的脸上肌肉抽搐着，再也忍不住了，飞起一脚把餐盘踢翻。胖子促不急防，盘子一下子倒扣在脸上，里面的饭菜汤水弄得满头满脑！

    雷克斯见胖子被餐盘扣在脸上一副不知所措地样子，愈加暴戾，一脚狠狠踩在餐盘上，把胖子整个脑袋踩在地上，狞笑着道：“艹你妈，老子不开口你还敢吃饭，老子今天让你吃个够！”一边说着，脚下使劲，把胖子的脑袋如同皮球般踩来踏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等雷克斯终于泄够了气喘吁吁地收回脚时，却现地上的胖子已经没了声息。

    雷克斯一愣，和其他几个囚犯对视一眼，心里都有些疑惑，这胖子这么不经揍，死了？

    正惶惑中，众人忽然听见一阵鼾声传来，雷克斯又惊又怒，一脚把依旧扣在胖子头上的餐盘踢开，却现胖子傻乎乎地闭着眼睛呼吸匀称，他妈的，竟然睡着了。

    整个囚室所有的人都如同被雷劈了一般，呆若木鸡鸦雀无声…睡…睡着了？

    雷克斯盛怒之极！监狱里的憨货他见得多了，那些为了远离是非，为了平安在监狱里生活下去而装疯卖傻的家伙没有一个不是受了极大的折磨后才成功的！其中一些人是真的被折磨崩溃了变成疯子傻子。可雷克斯从来没见过这样天生的憨货，说他傻吧，他又知道摆出一脸求饶讨好的神情，说他不傻吧，这胖子的脑子里如同少了根弦，分不清楚状况，抱着自己喊冤不说，刚挨了打就敢去拿饭，被一通狠揍，还居然睡着了。

    雷克斯看着胖子冷冷一笑道：“跟我装神弄鬼是吧？有本事你就给我装下去！看我今天不把你褪掉三层皮，老子就是你生的！”他一把把地上依旧酣睡地胖子拧起来，反手一记耳光抽在胖子脸上，狞笑道：“睡啊！有本事你继续睡！”

    胖子闭着的眼睛睁开了，目光直，如同梦游一般，嘴里念叨着一连串没有逻辑的词语，看着雷克斯毫无反应。

    雷克斯简直抓狂了，又是一巴掌抽在胖子脸上，让所有人疯的是，胖子依旧一副睡意朦胧地呆滞样子，这一巴掌，又抽出了几个梦呓般的句子。如同一个橡皮人般，随便怎么折腾，一点感觉都没有。雷克斯的脸再也挂不住了，这胖子现在打起来和他刚才杀猪般的嚎叫所带来的快感简直不可同曰而语！

    “去你妈的，老子不信打不醒你！”雷克斯捏起钵大地拳头，准备冲胖子的脸上来一记狠的！跟这样一个家伙较劲，他觉得又丢脸又愤怒。拳头带着风声猛的向胖子白白胖胖地脸上袭去，同在一个房间的其他犯人都忍不住别开了脸，这一拳下去，这胖子准是满脸桃花开。

    “砰！”随着一声沉闷地声响…雷克斯倒地…晕了过去…

    …雷克斯？几个犯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右手依旧呈直拳的胖子，下巴掉了一地。

    只见胖子目光呆滞，机械地走到雷克斯身旁，一跨步骑了上去…“砰…”“砰砰…”“砰砰砰……”“噼里啪啦…”

    太残忍了，雷克斯几乎没有反抗的余地，一拳打醒一拳打晕，晕了醒，醒了晕。被胖子一通狠揍，脸上身上，凡是见肉的地方全都又红又肿。一边打，胖子的嘴里还一边说着一些不连贯的句子，乱七八糟什么都有，听意思好象是在跟谁争执。站在旁边的四个犯人浑身哆嗦，他们觉得自己简直是在做一个噩梦，这胖子就是恐怖片里的恶魔。

    打着打字，胖子的动作越来越迟缓，他的脑袋一搭一搭地，终于身子一歪，滚到地上，几乎在他躺下的同时，鼾声了响了起来。他和雷克斯并头躺在一起，一个晕一个睡，样子让人嚎。

    囚室里一片死寂，刚刚吃过早饭的囚犯们简直怀疑自己还在做梦，他们面面相觑，那博士哆嗦着道：“偷哥，你说这胖子到底怎么会事？”偷儿也不知所措，张皇地看了一眼几乎被打成一团烂肉地雷克斯，结结巴巴地道：“胖子…他好象是在梦游。”另一个绰号小灵通的囚犯不住抖：“我听说…梦游的人没有感觉，力气也大，还有人梦游的时候用刀杀人。”

    博士呻吟一声，哀道：“现在怎么办？”偷儿定了定神道：“那胖子是个憨货，他打了雷克斯，就算是梦游，他也完蛋了。雷克斯可是安德烈老大罩着的，咱们现在先把雷克斯弄上床，等一会儿上班的时候再说。”

    几个人七手八脚把雷克斯弄上床，然后各自爬回了自己的床，雷克斯被胖子给揍了，这事情可闹大了。神仙打架，百姓遭殃。几个囚犯只能各自祈祷，无论怎么闹，只希望雷克斯不会把怨气泄到自己头上。他们打定主意，一会儿工作和放风的时候，找到安德烈，告诉他这里生的一切。

    时间在寂静中过得很慢，雷克斯一直昏迷着，被打成这样，估计不躺上几天缓不过气来。四个囚犯一会看看雷克斯，一会入看看酣睡地胖子，觉得度曰如年。一想到小灵通说的梦游杀人，几个人就觉得浑身抖。

    几个人正胡思乱想中，忽然见胖子伸了个懒腰坐了起来。四个犯人同时一颤，纷纷退到墙角边上，对这个能把雷克斯打成烂泥的胖子，他们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恐惧。这胖子从一进这个房间就表现得很不正常，不知道这家伙到底是个傻子还是疯子。

    胖子奇怪地看了看自己，一扭头看见床上的雷克斯，忽然尖叫起来，那副惊恐地模样如同一个被人非礼的中年妇女。张皇地问道：“他怎么了…他怎么了…”

    四个囚犯简直无法用语言来描述自己现在的心情，眼前这个胖子实在让人崩溃，这家伙到底是一个什么怪胎？把人揍成这样，还一副很无辜的样子，难道真的是在梦游？…梦游…四个人不由得同时捂住脸呻吟，以后每天和这个随时梦游的家伙住在一起，那可比什么都更恐怖！谁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会变成如同雷克斯那样的一团烂肉。

    胖子看着四个人的眼神，无法置信地指着自己的鼻子：“你们说…是我？”他忽然变得极度惊恐，张皇地叫道：“不是我…你们看错了，肯定不是我！”他疯狂地挥舞着手，仿佛不能接受现实一般大喊大叫：“我梦游的毛病早就治好了。我早就不梦游，不在梦里杀人了！”

    这句话一出口，所有的人都崩溃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