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冯娟缠着春芝问了半晌，总算闹明白这原主的身份了。

    原来，她叫柳明月，同这春芝原一样都是柳府的丫鬟，只不过她的父亲是柳府前任大管事，很有些体面，父亲身故后，由柳老爷做主送到现任柳家家主柳承志的身边做通房丫头。

    只可惜，这柳明月并不得柳承志的喜欢，又因自己是大管事的女儿，颇得柳老爷关照，不免有些跋扈，在柳承志院子里吆三喝四，闹得这家宅中无人喜欢她。

    后柳承志娶了杭州知府的妹妹为正妻，又纳了一位颇美丽的姨娘，便将她发落到这满府最偏僻的院中。

    不过到底念着她父亲，也害怕担个不念旧情的名声，就把从前与柳明月一个屋的中等丫鬟春芝也拨了过来照顾，虽是个通房，倒也如同半个姨娘一般。

    而这柳家，是江南有名的布料生意名家，从前柳老爷在时，就已是江南数一数二，后柳老爷上京送布料时不幸遭遇沉船，留下柳承志一个儿子，索性柳承志也争气，弃了科考之路专心做起了布料生意，如今柳家的生意倒更胜从前。

    冯娟听故事听得入神，心里揣摩了一回，突觉得有些不对劲，道：“你方才说的琪官是谁？我为何要送手帕给他呢？”

    “这……”春芝不知该如何开口，忙转移话题道，“明月姐姐，你饿了吧？春芝给您领饭食去。”

    冯娟感受了下，肚子果真有些饿，忙点点头：“是饿了，饭食在哪里领？我随你一道去。”

    春芝忙摆摆手道：“哪有叫姐姐亲自去领饭食的道理，您且进屋歇歇，春芝去去就来。”

    冯娟头一次感受到被人伺候的感觉，这让她这个平时伺候客户伺候惯了的社畜十分感动。

    春芝走后，她再次端详起来，这听澜院方方正正，只是绿化挺一般，且杂草多，冯娟想起从前一直以来都想有个漂亮的花园，便下决心要把这地方好好休整一番。

    她向来随遇而安，如今既穿越了，就在这边好好活个人样出来，没了一对父母无止尽的索要，冯娟内心格外轻松，从今天起，她就是柳明月了。

    …………

    春芝领了膳食回来了，柳明月一瞧，有两三道菜，一道清炒白菜，一道红烧鱼，一碗鸡汤，菜色倒不错，却只领了一碗饭，柳明月纳闷道：“怎就一碗饭？你吃什么？”

    春芝更纳闷：“这是姐姐您一个人的饭食。”

    柳明月睁大了眼睛：“我一个人如何能吃这样多？来来，你也坐下同我一起。”

    春芝大惊失色：“姐姐，如此不合规矩！待您用完后，春芝自会回房去用的。”

    明月姐姐从前一向说她们身份有别，不许她一起用膳的。

    柳明月其实也不是不清楚这古代大概是尊卑分明，只是受着现代教育的她实在不能接受一个大活人伺候自己吃饭，硬是生拉活拽的把春芝给拉来一起用。

    春芝被缠得没法，想着姐姐是个通房，不比姨娘或者夫人，一起用膳倒也无妨，又想着她如今伤了脑子，若不顺着她意，只怕更添病，便回房把自己的饭食拿来一道用了。

    春芝的饭食自然比不得，只有一碗糙米饭，一盘莴笋炒肉丝。

    柳明月给她夹了几次菜，顺便问了下眼下是何朝代，春芝答曰“姜朝”，柳明月无甚印象，又问可曾听过嬴政？春芝摇摇头。

    看来这是架空了？

    架空就架空吧，柳明月很是知足，按春芝所说，自己在这地方不用干活，还有院子住，有免费饭食，还能每个月领月例，简直不要太幸福。

    …………

    翌日。

    春芝一早起来，便看见院中一个身影挥舞着锄头，她脸色变了又变，艰难的出声：“明月姐姐……”

    柳明月锄草锄得正在兴头上，见春芝起来了，毫不见外的挥挥手：“嗨~春芝，你起来了！”

    春芝本就迷迷糊糊，如今更是被她叫得昏了头：“姐姐怎起得这般早？”

    柳明月擦了一把汗：“如今正是春天，我想着把地翻上一翻，种些花花草草下去，你来的正好，可知道哪里能买到花草种子？”

    春芝总算回过神来，忙过去抢着要干活，柳明月把锄头给了她，又不知从哪摸了一把铲子开始铲地皮。

    “花草种子街上应该有卖，只是不知姐姐想要什么样的。”

    “要漂亮的，能开花的。”

    “月季花的树苗却有，只是开花的树苗只怕有些贵，姐姐的月例银子想是落在湖里了，要买花草种子也要等下个月月例下来才行。”

    月例银子落在湖里？！

    柳明月忙丢下铲子，拽住春芝就往外走：“是哪个湖？你带我去。”

    …………

    这柳家可真大，宅子里面的湖倒有从前柳明月老家农村两个池塘大，柳明月下水摸了半晌也没摸到什么银子，倒是摸出来不少田螺，柳明月极其珍惜的用衣服兜着爬了上来，小心翼翼的交给岸上不会水的春芝。

    春芝忙放好田螺给柳明月掸水：“明月姐姐，原来你会水啊？”

    柳明月得意一笑：“这算什么。”她从前可是村里游得最好的孩子。

    没摸到银子的二人灰溜溜回到听澜院。

    柳明月回到院中换衣衫，交代春芝把田螺拿去膳房，吐吐沙，晚上做一道嗦螺。

    春芝回来的时候顺道领了午饭，手上还拿着两颗小树苗。

    “明月姐姐，我方才经过花园，瞧着六儿在栽花，多了两颗树苗，便问六儿讨了过来，姐姐你来瞧瞧。”

    柳明月忙出去看，原来是栀子花，饭都顾不上吃，紧赶着就栽上了。

    吃完午饭，柳明月睡了一觉，再起来时，天色已不早，忽然想起来上午送到膳房的田螺，心中挂怀，便叫上春芝一道去膳房看看。

    到了膳房，却瞧见一个大妈苦大仇深的蹲在外面剪田螺屁股，抬头看到柳明月二人身影，翻了个白眼。

    柳明月看这大妈眼神不善，扭头看了眼春芝。

    春芝迎上去打招呼：“程妈妈。”

    这程妈妈见了春芝，神色略和缓些，但语气还是不大客气：“明月姑娘，今日锦姨娘送了几尾庄上的肥鱼来，还给我们这些下人带了好些庄子里的山鸡蛋，膳房的人都忙着做鱼羹，您这几颗田螺，只怕还得等上好一会儿，且先回去歇歇吧。”

    柳明月听着这话很有些情绪在里头，面上只笑盈盈道：“程妈妈受累了，今日原是我唐突，未曾想到膳房今日不得空，既然如此，妈妈且去忙去，这点子田螺叫我与春芝来剪。”

    程妈妈听了这话，很是震惊，抬起头将眼前的柳明月打量了好一番，今日莫不是她头脑发昏听错了？往日里听了这话，柳明月还不跟她吵个天翻地覆，骂她狗眼看人低，今日这……

    只是还没等她想明白，眼前的田螺便被柳明月夺了过去，春芝虽也有些吃惊，但也见怪不怪，乖乖的拿了剪子和木盆，便蹲过去和柳明月一起剪起了田螺。

    程妈妈站在原地缓了好一会儿才回神，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见柳明月抬头朝她笑：“妈妈快去忙吧，我剪好了叫你。”

    程妈妈只觉得这笑容亲切又不亲切，看得背后发凉，忙跨进了膳房，道：“今日可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不一会儿，膳房就探出来好些脑袋，大家睁着眼睛，实实在在的看到柳明月正大大咧咧的蹲着和春芝一起剪田螺，咔哒，咔哒，咔哒……

    今日，这太阳可真是打西边出来了。

    柳明月当然感受到了他们的眼神，但她十分淡定，别人眼光不要紧，要紧的是自己能够安安心心、快快乐乐的吃上这顿田螺。

    田螺很快剪好了，春芝把剪好的田螺递给掌勺的刘妈妈，刘妈妈只丢到一旁，忙着炒别的菜，不停有丫鬟们进进出出取菜食，柳明月只拉着春芝在角落里乖乖等着，瞧见膳房忙不过来，还顺手帮了些忙。

    良久，膳房送走最后一盒饭菜，刘妈妈终于拿起了田螺，又拿了一包糖准备要炒。

    柳明月见她拿糖包，觉得不太妙，忙打断道：“刘妈妈，炒田螺怎的要用糖？”

    刘妈妈纳闷道：“炒田螺不用糖用什么？”

    “自然不能用糖，嗦螺怎能是甜的？”